今年系裏要招聘一位中文終身教授，訪問教授X也申請了，但我們最終另聘了他人。告訴他這個消息後，他馬上給我發Email，要求以後改稱他為「X先生」，或「X教授」，別用他的名字。我就教學方面的事情徵求他的意見，他統一回答：「你看着辦」。他上學期答應學生的輔導課也推卸了，打亂了三位學生本學期的選課計劃。然而，他又要請我繼續為他找工作寫推薦信，卻加上這句補充：「如果你能寫出富於建設性的推薦信的話」。

　　X在之前任教的大學沒拿到終身教職，在我系臨時工作兩年了。他是校友，對在母校任教的待遇頗滿意。今年市場又競爭激烈，他希望長期留任，盡快確認穩定的工作也理所當然。期望越高，失望越大。一旦應聘不利，他反應激烈，對我這個傳遞壞消息的「信使」大為不滿，我能理解。但作為系主任，不但要任勞任怨，還得對學生、同事負責。如何做好善後工作，減輕此事的負面影響，爭取將壞事變好事，就成了我要面對的一大挑戰。

　　我雖前後做過七、八年系主任，但解聘老師還是第一次，經驗不足，心中沒底。於是，我首先向負責招聘的教務長、副教務長徵求意見，商量對策。和有關部門約談，是為了解正確程式，照章辦事，避免因我個人的疏漏犯錯。「領導」也的確給了有用的指點：不能披露招聘過程中別人提供的詳細意見，要保護發言者的隱私；如X詢問招聘詳情，希望了解落選的原因，可以把「意見」轉化為「建議」提供給他等。

　　知易行難。有了好建議還要看具體怎麼操作。過了些時日，X似乎心情平服了一些，要求見面談話。我一口答應。我們兩人見面時，他首先為之前的失態道歉，說他的衝動言行並不代表不尊重我。我表示理解，並再次介紹了一下招聘的有關章程和程式。不過，他顯然最關心為何落選，儘管換了個「徵求回饋」的委婉說法，但從教學、科研、見面談話幾個方面追問細節。

　　我一方面說明不能違反保密條例，另一方面表示願為增加他日後成功的機會出一臂之力。我建議：公眾演講時要注意聽眾需求，資訊量、節奏都要掌握分寸。做招聘報告與學術報告的目的、要求都不同。因為在座的大多是外行，甚至是學生，內容不可太專業，速度不能太快，幻燈片上展示的文字要少。我還推薦了最近讀的一本有關演講技巧的書籍與他分享，並承諾：如果他要練習演講，我願提供進一步回饋。

　　第二，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的學者在美國學院找工不易，因為美國學生對古老歷史不感興趣，一般大學只想找個能教現代語言、文化的教授。在這種情況下，就需要重新包裝自己，展示自己教授現當代中國文化的能力。除了為僱主提供豐富的課程大綱設計，還要言之成理，說明自己的專業研究並不狹隘，可以發揮到其他領域的教學中。第三，和陌生人見面要自信、大方。這話雖是老生常談，但美國人偏愛外向性格者，容易對能言善道，表現得活潑自信者發生好感。

　　談話將盡，他說本學期忙着找工作、做研究，不接任何額外任務，但會盡職完成教學任務。我則進一步表示支持。我仍然為他寫推薦信，還詢問他是否還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幫助。他告訴我正修改書稿，聘了專業人士校對，不知學校能否提供部分資金。我發Email詢問教務長，為他爭取到五百美元資助。

　　本次見面約談四十五分鐘，我們兩人心平氣和地討論了問題，也了解了各自的底線。之後，他約我再次跟他見面，為他找工作的資料提意見。我閱讀了他的申請信，並兩次和他見面，提供回饋意見。希望他不但能平安度過在本校的最後一學期，也能順利找到別的工作。

　　一場風波，基本平息。過程儘管複雜，對我卻是很好的歷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