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與妻都屬於那種不是特別講究吃穿的人,雖然就我們的收入,吃好點、穿靚點也沒有太大的問題,但我們都太忙。中晚餐多半是一葷一素,半個小時就搞定了,早晨一個饅頭、一個雞蛋、一杯牛奶,花的時間就更短了。
但是,說也怪,只要女兒一回家,廚房裏的妻卻變成了另一個人。
二○一七年二月十七日,女兒結束在韓國的支教回國。回家的第二天,她跟妻說想吃家裏的蛋餃,妻連說「好」、「好」,立即笑容滿面地推着購物車上了菜市場。買了豬肉得剁碎,市場裏有絞肉的,工錢是一斤兩塊錢,妻嫌機子絞的肉不衛生、不筋道。她回家自己用刀子剁,剁一斤肉起碼要二十分鐘,手掌被刀背彈得被刀割似的痛。剁了肉還得用雞蛋製皮,一個蛋餃一張皮,淌那麼三十來張皮,一下又是個把小時,比平時做三個菜還累,可妻一點疲勞感都沒有。
女兒在北方讀過三年研究生,後來去韓國支教,又與一位北方女孩同住一套房子,對北方飲食有一些興趣。某次,女兒提出來要吃烙餅,妻子自然又是高高興興答應了。她先是發好麵,然後炒了三個菜,再烙麵皮。烙麵皮很花時間,二十多張麵皮需要一個多小時。我算了一下,從妻子走進廚房到最後一張麵皮端上餐桌,整整花了兩個鐘頭。
不覺想起我的母親。在老家生活時,母親每年都會做些米粉肉。米粉是捨不得花錢買的,都是自己做。母親先在炭火上將黑豆、芝麻、大米等等炒香,然後再用石磨將其磨成細細的粉米,最後將粉與肉拌到一起,在鐵鍋裏炒一會,目的是炒乾些水分。做一頓粉蒸肉,要半個上午。
兒時過年,母親還會準備一種吃食,這種吃食叫什麼名字,我不知道,就叫它「豬腸糯米飯」吧。製作方法是這樣的:事先將糯米泡發,撒上適量食鹽,然後將它裝進豬大腸,用棉線把腸子兩頭紮緊,再放在蒸鍋裏蒸熟。蒸上個把小時,光油油、香噴噴的豬腸糯米飯就做成了。其實,那時家裏很窮,準備這麼一頓飯,母親要花許多心思,但為了五個兒女,母親從來沒有將自己的辛勞當回事。
人本質都是希望自己生活得輕鬆些、懶散些,這種天性決定了我們走進廚房時會不自覺地產生一定的抗拒心理。只有一種人例外,那就是身為人母者。對於她們,給兒女弄好吃的,永遠是表達慈愛的一種方式。此時,她們不再怕費事,不再追求效率,不再畏懼疲勞,只要兒女說一聲「好吃」,她們就覺得所有的勞累都得到了補償,所有的付出都變成了快樂。這種廚房裏的特殊時間,我將其名之為「母親時間」。
因為有母親,因為有廚房裏的「母親時間」,我們的世界才有恆久的春天!